核心提示:渾身發冷。一定又沒蓋好被子。 我下意識地用手摸被,怎麼,床變得又濕又硬,還突兀不平? 做夢,一定又是噩夢。 我搖搖頭,把眼睛睜開一條縫,卻意外地發現頭頂上並不是雪白的天花板。怎麼回事?是天!我怎麼躺到...
我下意識地用手摸被,怎麼,床變得又濕又硬,還突兀不平?
做夢,一定又是噩夢。
我搖搖頭,把眼睛睜開一條縫,卻意外地發現頭頂上並不是雪白的天花板。怎麼回事?是天!我怎麼躺到外面去了?!
一定是夢。我又閉上眼,繼續睡,睡醒就好了。
可是感覺是真實的,我是躺在一塊又濕又冷的硬地方,還有風吹過。
"……"一陣嘰裏咕嚕的話。
這夢怎麼醒不了?我又睜開眼。
那是個很帥的外國人。(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!)金黃色的頭髮,深碧的眼眸,精緻的五官,極富男性魅力。而且,他戴著一頂王冠,就像童話中常描寫的王子一樣!
從沒做過這麼美的夢!只可惜我聽不懂他說什麼。
"……"他又說了一句。我搖頭表示聽不懂。
"……"他繼續說,我聽出他好象換了另一種語言。
"where are you from? and what's your name?"他問。
這回我聽懂了,他會講英語!不過發音很古怪。
"……"我張嘴,卻發不出聲音。
不可能!我又試圖說話,失敗。
"怎麼了?"他溫柔地問。
開玩笑,絕對是做夢!我怎可能不會說話!他笑笑,沒再說什麼,扶我坐起來。這,是海邊!!!我躺在礁石上,而且不會說話!?
一個念頭閃過--我難道做夢自己是人魚公主,海的女兒?情節和安徒生童話裏的多麼相似!
驚慌失措!立即拿自己與書中的小人魚作比較:好,雖不會說話,但舌頭還在,沒被割掉;雖睡在海邊,但還穿著家中的白睡裙,萬幸,沒赤身露體。難道在夢裏,我要扮演小人魚的角色?不過王子很帥,又是夢,也不太要緊了。
他的目光裏全是痛惜,這讓我很不好意思。轉念一想,反正是夢,甜美一點也沒什麼不好,他微笑的樣子真帥!
我慢慢站起身來,海風吹得我不禁打了個冷戰。他解下披風給我披上。絕對羅曼蒂克!他仍是扶著我。"去我那裏,好嗎?"我點點頭,回他一個微笑。
剛邁出第一步,突然記起小人魚走路時的感覺是在刀尖上跳舞,心裏不覺一凜:我會不會也很痛?想了許久,他也陪我站了許久,沒問。不管它,試試吧!我落下腳,不痛!又走了一步,仍舊不痛!太好了!我比小人魚幸福!
由他扶著,我們走回了他在海濱的城堡。我想我的步子夠輕盈。
該用午飯了。坐在華麗的休息室裏,我在為著裝發愁。換掉睡裙穿什麼好呢?幾個笨手笨腳的宮女根本不能領會我的意圖,而且她們也不會英語--即使這英語很古老。做手勢打發了她們,我自己動手。既然是位東方的人魚公主,就打扮得東方化一些吧。
他來接我了。我看出他眼中不至信的驚歎。我很高興。說實話,挺喜歡他。
牽著我的手,我們步入大廳。兩旁的人緊盯著我,讓我渾身不自在。到中間坐定,他站起身用另一種語言宣佈什麼,我猜是用丹麥語,誰叫安徒生是丹麥人呢。然後眾人用更加熱烈的眼光望著我。"他們覺得你很美。"他用一種自豪的語調對我說。自豪?是的。
接下來是吃。我儘量文雅,沒吃什麼就停下來了,看得出周圍的元老們對我的彬彬有禮感到滿意。然後是歌舞表演。那些歌伎唱得跳得都很一般。
忽然記起小人魚是會跳舞的,於是在桌上寫:dancing。他懂了。他揮手讓人群安靜。我起身走到廳中央。一種古怪的阿拉伯音樂響起,大概這就是他們認為的東方音樂吧。好在我會些基本動作,又能編,也就跳的有聲有色。一曲舞畢,他們全鼓起掌來。他笑得好開心。
我想我挺能勝任小人魚的角色。因為我不只是會跳舞,還會做飯,騎馬,打橋牌(不過那時沒有),可以陪他做許多男人們愛做的事情。
那次去軍營觀看操練。兩隊士兵拿匕首對打,還挺是那麼回事兒。一時心血來潮,換了身兒士兵的衣服,也舉把匕首模仿起來,居然惟妙惟肖。士兵們驚異地望著我,奇怪我一位淑女--還是王子的女伴,怎會舞刀弄劍。他很寵我,隨便我做什麼。有時我也顧及他的面子,並不太顯露我二十一世紀的本色。
我最怕從夢中醒來。
早上,本來約好的一起去海邊,他走進來了。
"可憐的啞巴孤女,我今天不能陪你了。"他有些淒涼,"父王要我去鄰國相親,不過你知道,我心裏只有你。除非是她,那個在海灘上救過我的人,不過我想她是位仙女。我絕不會娶任何別人,放心地等我回來。"
不!我知道故事是如何發展的,那個鄰國的公主"不幸"就是"救"他的人,而實際上,那個人應該是我扮演的小人魚!
"你一定要去嗎?你心裏真的只有我嗎?"我用眼睛問他,像書上寫的一樣。"是的,我的可憐的啞吧孤女。等我。"他也用眼睛回答,十分堅定。不過這堅定在見過那鄰國公主後就會不見了,我才沒那麼傻。於是決定,不能讓他去成。
我有很多辦法,暈倒是最有效的。
他果然焦急地上當了。他抱我回房間,忙前忙後地照顧我。我假裝有氣無力地握住他的手,意思是:留下來陪我。
他照做了。我一病就是五天。朝夕相處中,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,也希望這夢永遠不要醒。不,這根本不是夢。
我成功了。五天後"大病初愈"。他已經請人為我做嫁衣了。宮中喜氣洋洋的。雖然我有些忐忑不安,不知在夢裏結婚會不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,但我還是衷心期盼。
婚禮的晚上終於到了。他為了給父母一個驚喜,剛剛派人把他們接來。我沒能看見公婆,因為我正在試禮服。也因為這個,結婚禮服沒有屬於我。他走進了休息室,我歡喜的轉過身要奔向他,卻看到了另一個女孩。她極甜蜜地挽著他的胳膊,而他一臉矛盾的表情。
我一下子明白了。千方百計阻止他倆相見,可是故事是不容篡改的。
我的淚沖了出來,他不知解釋些什麼才好。
那真正的新娘穿上了結婚禮服,而我穿的是一件最美的伴娘禮服。我想我的風頭一定蓋過了那真正的新娘。
整個晚上,王子的心情很好,他好象根本忘了我的存在。我脆弱地想逃。我不能,也許事情還有轉機?
沒了!故事裏就沒有給小人魚一個機會,我也一樣。
還有最後一個舞,我要扮演完小人魚的角色。
我跳得比誰都用心。我的腳不痛,心也不痛。我咬破了嘴唇。
入夜了,王子和他的新娘回房休息了。我走上海灘。
沒有,沒有人魚的姐姐給她一把刀。也許是地點不對,書中的婚禮在船上。
第二天,所有的人乘船狂歡。王子和王妃真是天生的一對。
我躲在艙裏,暗想著自己的命運。
又是晚宴。他們來請我跳舞。我去了,但沒跳。
王子和王妃翩翩起舞,在寬闊的甲板上。月光灑下,我發現他們都沒有影子。
我這樣真正的人,卻要在虛幻的世界中苦渡。
又是夜裏,我一個人站在甲板上。海面上升起了我的姐姐們,並給了我一把刀。
我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演完小人魚這個角色,我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代替她在海面上升起太陽的時候化為泡沫!何況,那王子只是虛幻的影子而已!
但我下不了手。沒想到我像小人魚一樣善良,並且那樣的愛著他。
愛的同義詞是犧牲。
我這樣真實的人,卻註定要在虛幻的世界中消失。
我坐在甲板上等夢醒,夢不醒。
我坐在甲板上等日出,日出。
我感到身體飄起來,跟海中千千萬萬個泡沫一樣,飄了起來。
不敢再看他最後一眼,雖然他讓我的心好痛。
夢依舊沒有醒,但我無悔。
"媽媽,小人魚死了?"一個稚嫩的童音。
"沒有,她還在你心裏頭呢!"
不錯,我飄蕩在字裏行間。